#试着又写写好久没写的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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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至毕业的那天逃了拍集体照，也没穿学士服。

所幸，她不算是个有存在感的人。

不动声色地收拾掉了自己的床铺行李，宿舍没开空调。头顶的风扇嗡嗡地响，在头顶慢悠悠地旋转，偶尔有点嘎吱的声音传来。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许至想起来前几天就该和宿管阿姨说的，风扇该修了。室友们都挺节约，高温的日夜都开空调无疑会累积成多余的费用。大家来城市里念书都不容易，何况之后还要在这儿找个地方租房，等安定下来的时候就去找工作。

下楼的时候许至还恍惚地在想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摸摸口袋发觉那张车票还在时莫名其妙地松口气。她和宿管阿姨打了招呼说要走了，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车票是她前几天才买的，犹豫了挺久还是拿出了银行卡里的一部分钱计划了这次的出行。然而是否有效或者有意义，许至并不清楚。

拖着行李箱等东西站在马路旁的时候许至抬头看了看天，往往她觉得迷茫的时候才会无助地看看自己的头顶。城市里的天并没有什么生气，云也少见，偶尔会有飞机留下一点白色的痕迹。她渴求天空能给她些什么暗示，但是目之所及只有铅灰的颜色，覆盖了一整片区域。

出租车半天才拦到。许至有些焦急，还未上车就问了司机能不能快点到。车票上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手表上剩给她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了，“小姑娘这是要急着回家？”

“嗯……嗯。”

“也是，看你这样子该是大学毕业了？”

“嗯。”

“准备去哪儿工作呢？”

“还没打算好。”

“还没打算好？总得知道自己要点啥吧，”司机平稳地转着方向盘，偶尔从后视镜看看许至的模样，“大学毕业了，不小了。”

许至模糊地应他，诸如自己会慢慢规划起来的，还有什么已经在做什么学习的项目。她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可以往后推一推，而她现在正准备着去做她认为的最重要的事。这时候许至的手机震了几下，她忽然觉得心悸，又有些期待地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字。

结果是条广告。

她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个想法不停地乱窜。

要不要给高恒打个电话？

许至看看手机，想起最近一次和高恒通话是在一个月前。他说自己刚接到一个学习项目，正和他的导师磨合，比较忙。

许至一向不清楚“忙”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并非她不理解高恒，与他在一起的几年里高恒和她见面的次数逐渐减少，这让许至有些害怕。他们的通话时间也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直线下降。许至在大学的成绩原先还不错，不过她总要偷偷跑去高恒所在的城市看一看他，这样的想法占据了她的大脑，也因此导致了成绩的直线下滑。

但更多时候是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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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到车站时尚有几分钟时间可以让许至稍作停留。从车上吃力地拖下行李箱时许至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张纸币递给司机。刚才要给高恒打电话的念头已经不那么强烈了，此行就是要去见他，许至想，就当是给他的惊喜好了。

这天车站的人似乎比平时要多，候车大厅挤满了人。许至不太分得清方向，一个人到处乱撞地想要找到进站口。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

许至带些焦灼地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是陌生号码。

会是谁呢？

“喂你好。”许至有些听不清电话那边的人想说什么，“请问你是……？”

“我想自杀。”

“什么？”许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今天刚丢了工作，”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有些哽咽，是个男生，“没有退路了，家里还有很多债。”

许至终于在人潮中找到了站口，大厅里已经反复播放去往那个城市的大巴出发的时间。急促之间她没能再听清对方的话，等到终于随着人群进站上车以后。许至才想起自己还有个通话没有结束。她觉得奇怪，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她发现通话已经结束了。

通话时长0：0：21。

奇怪的人。她嘟囔了一声，想着大概是个诈骗电话吧。

许至打开掩着车窗的帘子，帘子破烂不堪，上面污渍斑斑。而窗外的天空越来越低，最后在车子启动时下起雨来，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心碎的声音。车上满座，有个大妈拿着手机正大声地操着方言骂着些不堪入耳的话，每个人身上的味道在开了空调的车厢里混杂在一起更加难闻。

车上有微弱的灯光打散在窗上的一个凹陷，许至看着售票员过来收完票，一路颠簸经不起沉沉的睡意。她里离许至所在的城市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那段距离，许至花了四年才鼓起勇气走。

她有些困了，模模糊糊地说了些梦话。梦里手机好像震动了许久，许至没有力气醒来接听。

那些话，那些字句，想来她在清醒的时候也一遍遍地想过，想过要说给高恒听。

她记得自己与高恒相识是个误会，但许至并不将这称为一场误会，而是意外。姑且将这当做一场美丽的意外吧。那天许至刚刚从兼职的地方赶回来，利落马尾束在脑后，在路口等红灯跳转。而高恒就在她的身后拍拍她的肩膀，叫着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名字。

“啊，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说着连连道歉。

许至愣怔片刻，“没事。”

“哎不过，我好像见过你，”那人稍稍抬起他的棒球帽，一双眼睛深邃得望不见底，“是XX大学的吗？”

许至看着高恒，有那么一会被他的眼睛给吸引了。

她回，“是……”

“好巧，你等人吗？”而且还意外地自来熟，“我本来是来找个朋友的，现在这么晚了可能是先回去了。”

她和高恒，就这样意外地相识了。他们在那个路口聊了一会儿高恒就自告奋勇地要送她回来，说着还拍拍自己身边的山地。许至原本想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

高恒是学长，和许至在同一个部门工作。许至沉默寡言，一般部门开会也不怎么说话，作为部长的高恒要调配部门之间人员的工作，和她说过几句话。如今许至已经想不起对话的细节，但是高恒就这样记住她了。

许至在随着车辆颠簸，头一下下地碰到车窗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次邂逅成了两人亲密起来的契机，许至想，她大概天生就向往像高恒这样温柔到骨子里的人，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地坐上了要去见他的大巴。暂且忽略这一年高恒对她刻意还是无意的冷淡，许至现在只想见他一面。

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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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响了一整个下午，到的时候也没能是个晴天。许至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带伞，于是一个人在车站大厅里转悠，不知道在哪可以买到伞。陌生城市带有冷酷色彩，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周围在这生活的人操着流利的本地话交谈，神情又高傲又得意，倒是辛苦了听话的人要忍受。

许至至今也没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似乎大城市里都是这样。

可她又说不出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因为高恒很喜欢。近几年许至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当然那些变化也可以忽略不计。相爱的人眼中没有所谓的缺点。

许至站在车站门口，一手拖着行李箱，看雨水从高远的地方降落，蒸腾起一阵水汽。炎热气息依旧没变，车站外没有冷气，她身上溅了一身水，也分不清是不是汗。她心想，算了，不管了。

一头扎进滂沱的雨里。

她尽量护着手机，偶尔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看看高恒曾留给过她的地址。许至寄信或者寄礼物都写那个地址，前面已经记得烂熟，只是她对数字不敏感，总记不清后面那串复杂的门牌号。许至尽量低着头循着地上的纹路走，手机开着导航，偶尔响起机械女声提醒她道，您的路线有误。

路人匆匆忙忙没有注意到许至在滂沱大雨里走得艰难，而她也没有觉得难过，这场出行让她充满期待，一场大雨落在身上的感觉反而提醒了许至，她正活着。

活着，并且要去见她爱的人。

离异家庭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幸福感，她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不属于那个小村庄里，那户常年紧闭大门的“家”。她的父亲因为嫌弃自己母亲因工伤而残疾的双腿，和村里的另一个女人跑了，许至的母亲一直觉得丢脸，断绝了和外界能断绝的一切联系。

而许至，成为了她和村子里的唯一一个联系点。

可许至是觉得痛苦的，并且一直忍耐着这样的痛苦。她不想要和村子里的任何人再有什么联系，因此在高考的那一年，她毅然决然地填报了一个极远的城市。

逃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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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快停了。屋檐落了几滴积水下来，落到许至的额头上。她腾出手用袖子蹭了蹭，好像过了很久，才找到并且走到了那栋楼下。独栋建筑好像年久失修，墙壁上满是被水泡发的痕迹，凹凸不平。楼房外的行道树枝叶茂密，很快就漏下几点久违的阳光。

许至沿着楼梯往上走，透着楼梯间隙看见楼上有人下来。她突然紧张，生怕下楼的人就是高恒，又怕不是他。她早早关掉了导航，手机躺在口袋没有再震动。许至终于记住了高恒住所的门牌，五楼她走了许久，一是因为行李箱太重，湿漉漉地又容易滑脱。二是，越是想到要和他见面，许至越觉得心悸和紧张。

更多的是期待。她想着这么长时间没见，高恒怎么样了，有没有剪新的发型，有没有买新的衣服。但许至相信他的审美，因此他无论变化成什么样许至都会喜欢着他。

站在门前良久，许至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想起要敲门。她的敲门声急促又慌张，两声短一声长，结果没有人来开门，许至就一直耐心地敲。

她甚至地想，要是她敲一串摩斯电码出来，高恒会不会发现是她来见他了。

开门的却是对面的那户人家，探出头来打量了一遍许至，“小姑娘你找谁哟？”

“我找高恒，”许至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就是住在这儿的一个男孩子，大概这么高，正读着研究生……”

“哦你说那个小伙子啊，他不是早就搬走了吗？”阿姨皱着眉头，“你不知道啊？搬家那天他和他女朋友一起走的呢，看起来不像是读书的样子，他不是还说要和他女朋友订婚了嘛。”

许至不知道为什么，大脑好像突然空白了片刻。

她和阿姨道谢，站在楼道良久。这几个星期高恒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只有一封简短的信息躺在她手机的收件箱里。

“小至，我最近好忙，你就别总来打扰我了。”

许至忽然明白高恒这几年躲着不愿意和她见面，总是找各种借口和她要钱的原因。她意识到被自己软禁起来的爱情如同一只猛兽，让她满目疮痍。

许至失神地看着楼道外枝叶掩映着落下几粒光的影子，想掏出手机询问高恒这一切。她看了看屏幕上那个她上车前曾打电话给她的那个陌生号码，想起那个在电话里并不是很冷静地和她说着自己要自杀的人。记录上显示对方后来在她沉睡时又给她打了一次。许至错过了。

那个人，是不是也徘徊在绝望的边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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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逃离这样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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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