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Original

# 臆想宇宙

“宇宙要终结了吗？”她问，“地球已经没有回音了。”

我抬头看看舱外，我们漂浮在距离地球几千万光年以外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在星球与星球的间隙中飞行。飞行舱的能源只能支撑我们在附近环游。

但是我们回不去了。

我看看窗外她的飞行舱。比起告诉她这个事实，我更想和她聊一些漫无边际的话。或者我就这样简单地陪着她。

“宇宙不会终结的，阿季。”我叫她，“地球没有回音可能是因为我们离它太远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回去呢？”

她在问我。宇航服太过笨重，我没办法换一个更好的姿势，现在有一些难受。我尽量忍耐住自己的不适和她说话，但是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喜欢宇宙环游了吗？”

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欢。可我喜欢，所以阿季陪我一起环游。我们一路经过九大行星——听说过了不久冥王星被定义为了矮行星，和它的伴星一起。

果然她过了许久才和我说，“其实我更喜欢在地球上平淡的生活。”

“嗯。”

“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我摇摇头后才发现她看不见。

“其实地球上也很好，大家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为了一些小事开心，偶尔也会为一些现在根本都不记得的事而伤心。”阿季说，“会因为某个人努力，会因为梦想而努力。”

“嗯。”

“可是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啊。”阿季的声音好像突然染上了光芒，“你喜欢天空喜欢宇宙，似乎整个银河都在你的眼睛里——”

“那你为什么还要陪我来呢？”

她笑了笑。

但是没有回答。

“你一定很喜欢这些陌生的星球吧。”阿季的声音通过电流变得有些不太真切。她此刻一定和我一样在看着窗外，看着那些漂浮着的星星汇聚成了美丽而遥远的银河。

为什么不回去呢。我透过窗看着阿季的飞行舱，太阳风从几千万光年以外吹袭而至，有无数星体在附近爆炸重生，构成无尽明亮又恢弘的意象。我们接受地球的任务探寻宇宙的秘密，可是无意间陷入了一个虫洞，虫洞的尽头也是宇宙的尽头。我们陷入了，没有办法脱逃。只能在虫洞附近环游。我们所拥有的能源也不足以我们去到虫洞的另一头。

“阿季，”我喊她的名字，“有过什么喜欢的星球吗？”

对话暂时中断。我听见对话系统里模糊不清的电流声，阿季始终没有回答。我们在虫洞之中环游，看见宇宙的背面，却再也看不见地球上的春与秋。

过了很久她才终于和我连上线，“有的。”

“是哪一颗？”

“从我们的方向一直看到肉眼可见的尽头。”她好像想要指给我看一看，可是碍于我们不在同一个飞行舱中所以不能做到。我顺着她的话一直望到极远处，那是一颗在尘埃中悄悄闪着光的自行发光体，周遭的光环有些黯淡，不足以支撑整个星体的亮度，就好像手机没有电量了一样在一闪一闪地告知我与她，这是一个有生命的星体，“它好像在等待人们发现它一样，一直在努力地闪着光。”

“可是，好遥远。”

“所以我们要努力地去寻找它的轨迹啊，”阿季说，“这也是我们探索宇宙的目的吧？”

探索宇宙，寻找每一颗发亮星球的轨迹，为它们制造独一无二的空间，让它们不要再孤单——这些原本只是我的目标，是在什么时候，成为了阿季的？

“阿季。”

“嗯？”她应我。

“也会觉得无趣的吧？”我说，“漫长光年的距离，还有永远也探索不完的星系，一切都明明是毫无意义的工作……”

“那你觉得，什么才算是有意义呢？”

“我啊。”听到问题后，我思索片刻。

什么才算是有意义呢。

人这一生跨越几十年，从出生至死亡，拥有不同的生活轨迹。就好比不同星体的轨道，有的重叠交错也有的毫不相干，在多数人的定义下，「为人类与社会进步做出贡献」则是有意义的一生，「平淡」反倒成了庸俗的代表。许多人争相跳出平庸的圈子，继而又成为平庸的人。生活周而复始，世界经历毁灭后进化又会继续。究竟什么是「有意义的生活」，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白过。

而这些平静星体始终在宇宙中漂浮，不去探寻也不想得知世界尽头的答案。安静等到自己爆炸的那一天，成为那一瞬间的永恒。我看见那颗星球一阵阵地闪烁，从它的边缘逐渐分离出了一些明亮发光的碎片，记载着属于它的故事漂浮向未知的地域。

“认真地去往未来，对我来说，就是有意义了吧。”

“阿季，我们的能源不够了。”我抬眼看向她的飞行舱，“回不去了。”

“回不到地球了，也不能和你一起度过这些环游宇宙的漫长的时光了，我们不在同一个飞行舱上，也没有办法触碰到你。”

“阿季，阿季……”

“没关系。”阿季笑，“可以陪你过完剩下的这一生了，也很奇妙吧。”

“对我来说呢，可以陪伴这些孤独星球，就算是有意义的生活了吧。”

“所以回不去没有关系，见不到想要见的人也没有关系。”

“我们可以当星球的收集者，陪着这些星球一起航行，很有意义，对吧？”

“嗯。”我点点头。

这些星球可以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我们在虫洞的附近航行，成为时空旅行者。我们漂浮在太阳系之外，透过银河观望到遥不可及的未来。那些未来记录着我们即将遇到的各种各样的星体，它们在宇宙之中熠熠闪光。而所有一切并非竭力抓住才算作有意义。

我看着那颗阿季曾说过喜欢的星球，兴许没有人曾看见过它，可它始终都不曾保留自己的丝毫光亮，陪同着我与阿季，一起在世界之中环游。

“阿季。”

“嗯？”

“我们叫它季节好不好。”我看着那颗星球，忽然轻声说道。

“好啊。”

它是我与你生活中一丝温柔的光源，它是四季，是春夏秋冬，是陪伴着我们的一日又一日。在我们两个小小的世界里，它是唯一的日出与日落。

你好，很高兴遇见你。

我和阿季即将入睡，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晚安。

END.